【酒家-小说】天边那一抹彩霞

【一】

莲感觉浑身很疼很软，可一想到生病的母亲，她又迅速地起床赶去上班。

莲的父亲是一个普通工人，母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，莲的母亲自幼死了爹娘，是哥嫂把她抚养大，她受尽了嫂嫂的虐待，胆子特别的小。

莲的父亲姊妹五个，他是唯一的儿子。在莲的记忆中，父母感情一直不好，父亲很少回家，就算是回家，也老跟母亲吵架，而莲的母亲总是逆来顺受，总是那么唯唯诺诺，仿佛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。

莲知道，父亲嫌弃母亲生的是女儿，其实生男生女那是男人的事，俗话说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，怎么可以把这错全怪在女人身上呢。

莲心里对父亲充满了不满，莲从来不会叫他爸爸。在莲的心中“爸爸”应该是慈眉善目的形象，是一个神圣的称谓，用在父亲的身上很不配，莲无论父亲怎么骂她，她始终不肯叫他爸爸。

【二】

俗话说“屋漏更遭连夜雨，船破还逢打头浪”。莲的母亲一直希望自己能生一男孩。可是，不知道为啥，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，莲的父亲已经又走了三个月了，每天公公婆婆总是对她们母女横眉竖眼的，她恨自己不争气的肚子。

可是三个月后，莲的母亲肚子却渐渐地大了起来，她吓坏了，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怀孕，自己身上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来月经，怎么可能怀孕？莲的公公婆婆却误以为儿媳妇又怀上了。没多久，莲的父亲也写信回来问怀孕的事情，她回信说不是怀孕。

【三】

莲的父亲匆匆回到了家，他想搞清楚自己的老婆为什么不承认怀孕的事，难道是在家里偷人？他回到家，看见自己的老婆肚子确实好像有孩子了，可按自己上次回家的时间算，这孩子那也早该到了生产的日子了啊，可自己面前的老婆肚子也充其量5个多月吧。

他越想越冒火，抓过莲的母亲就大骂：“老实交代，肚子里的小杂种到底是谁的？”莲的母亲依旧是唯唯诺诺地，仿佛自己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，回答说，“我真的没偷人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肚子为什么越来越大。”“放你娘的屁，你骗谁啊？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，否则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。”莲的父亲脖子上的青筋暴露，满脸通红，眼睛瞪得像牛眼睛，简直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。

莲的母亲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，“我说的是实话，我没偷人。”话音刚落“啪”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，莲的父亲飞起来踹了她一脚。此时躲在角落里的莲吓得瑟瑟发抖，她不敢哭，她哭父亲就会连她一块打，可是看见父亲一下一下地打着可怜的母亲，莲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大人，这样就能保护母亲，她突然冲过去死死地抱着母亲，她嘴里大声地喊道：“住手，不准打我妈妈，快打死了！”“死丫头，你还敢跟老子对抗，老子连你一起打。”

家里乱成了一锅粥，打骂声，哭声交错在一起，这声音惊动了公公婆婆，也许婆婆动了恻隐之心，她呵斥着儿子住手，莲的父亲这才停住了自己的拳脚。

【四】

第二天，莲的母亲已经不能起床，自己下身一直在流血，可是她不敢开腔。莲的父亲一大早又开始骂骂咧咧，“死婆娘，还不起床给老子弄早饭，你想饿死老子啊？”莲的母亲强忍着疼痛，可是刚下床站起来就“澎”的一声倒在了地上，莲吓得哇哇大哭，“妈妈，妈妈你怎么了啊？”莲的父亲这才如梦初醒，他赶紧起床扶起自己的老婆，只见血顺着她的裤管往下躺，他胡乱地穿好衣服大声地叫，“爸，妈，快来呀，出事了，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。”公公婆婆起床也吓坏了，“你这个混账东西，打人没个轻重，自己的老婆怎么可以往死的打呀，赶紧送医院，要出人命了。”

医院离家有十几公里的路程，公公火速叫来了几个壮劳力，他们做了一个简易担架，跑步把莲的母亲送往了医院，到了医院，莲的母亲几乎处于昏迷状态，医院赶紧给她输血，通过一系列的检查，原来是一个几斤重的肿瘤，肿瘤太大，只能连子宫一起切除。

【五】

莲的母亲渐渐苏醒过来，她的眼皮好沉，她感觉好累，自己仿佛走了很远很远的路，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，她不想说话，想到自己怎么那么苦命，不到一岁就死了爹娘，嫁个男人又是这样，她有些心灰意冷，她曾想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，就这样永远昏过去多好。

莲的父亲也许是良心发现，今天居然给她炖了一只鸡，他给他舀了一碗汤说，“刚做了手术，需要营养，吃点吧。”而莲的母亲神情黯然，甚至有些呆滞，她嘴唇动了动，一句话也没说，只是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。莲的父亲头低得很低说，“是我错怪你了，你没有偷人，医生说了是子宫里长了肿瘤。”莲的母亲仍旧不说一句话，她不吃他炖的汤，也不跟他说一句话。她望着一滴一滴的液体输入自己的体内，她感觉那仿佛就是自己的眼泪。

已经是第三天了，医生说只要能打屁了就可以吃东西，可莲的母亲仍旧不吃东西。五岁的莲儿很懂事，她端过碗说，“妈妈，你吃吧，你留了好多的血，莲儿不能没有妈妈，你不吃会死掉的，你死了莲儿可怎么办呀？”莲儿的母亲突然“哇”的一声哭出了声，“我吃，妈妈吃啊，莲儿不哭。”她想坐起来吃，可是刚一动，伤口钻心地疼。莲的父亲把病床的一头升高，她就这样斜躺着，莲拿起了小勺一点点地喂着母亲吃，望着乖巧的女儿，她感到这是她唯一活在世上的理由，为女儿活着吧。

【六】

一个月的探亲假很快就过去了，莲的父亲又走了，莲和母亲相依为命。

莲的母亲自从子宫被切除后，想再生儿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了。公公婆婆的脸色可以拎得出水来，经常骂，“没用的东西，当初把你娶回家，就是看中了你那个像箩筐一样的屁股，都说屁股大好生儿，结果你就生一个丫头片子就再也生不出了，没用的东西，你是想断了我家的香火。”莲儿看着整天以泪洗面的母亲，她心里在诅咒，诅咒奶奶的嘴生疮，最好一夜之间变成哑巴。

莲的母亲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，虽然在公公婆婆面前唯唯诺诺，那是她觉得自己不能生儿子亏欠这一家的。

她是个能干的女人，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，不管多困难，她每年总会喂一头猪，再喂些兔子，她不管太阳在烈，也总会背着背篓满山遍野去割野猪草。莲的父亲虽然有工资，但他很少寄钱回家，而莲的母亲也绝对不会主动向他要钱。

莲的母亲切除了子宫以后，莲的父亲很少回过家，家里农忙的时候，莲只能请假回家帮忙，莲是个懂事刻苦的孩子，成绩始终名列前茅。莲的母亲精神长期处于压抑状态，身体极度不好，家里时常弥漫着一股中药味。

【七】

一天，莲的父亲终于回家了，莲的母亲显得很高兴，忙着给他煮醪糟荷包蛋，说是先把肚子垫巴垫巴，然后开始杀鸡宰鸭忙乎着，没一会，一桌子的菜端上了桌。莲的父亲哪知道这些都是娘俩平时舍不得吃攒来卖钱的，莲的母亲有个心愿，要多攒钱让自己的女儿读重点高中。

莲的父亲叫来了隔壁的父母，他们一家三口理所当然地吃着，也没叫让这娘俩同桌子吃，莲和母亲躲在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对付一下。

夜深了，莲听见母亲的房间传来了嘤嘤的哭泣，她轻轻地走到了母亲房间外面，只听见父亲说，“你哭也没用，这个婚离定了，谁叫你肚子不争气，我家就我一个独子，你说你生不出儿子，我没法像祖宗交代，乘现在年轻，你也好嫁。”“我不离，你在外面干啥我也不管，我只想莲儿有个完整的家。”“你就别说了，实话给你说，我已经有相好的了，她已经怀上了，我得给她一个名分，这个家你可以住，我们不告诉父母和孩子我们离婚了。”莲的母亲停止了哭泣，屋子里变得异常地安静。

莲一夜未没合眼，她知道父亲不要她们了。

【八】

莲知道，父亲跟母亲已经离了婚，莲没问母亲，她不想再去刺疼母亲破碎的心。莲的母亲很坚强，她仍旧很努力地干活，像一头牛似的，她一定要自己的女儿活出个人样来，她要莲的父亲后悔。

莲顺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，她成绩一直都很优秀，她是老师和妈妈的骄傲。当她高中毕业考大学的那一年，命运又给她开了一个玩笑。莲的母亲长期体力透支心情郁闷，这次她彻底病倒了。莲只能放弃学业，她要想办法先把母亲的病治好。她在母亲依依不舍中离开了家乡，她随村里的燕去了深圳打工。

燕的老公是建筑工地上承包钢筋的小老板，莲就在燕的老公工地上干活。干的都是体力活，对于莲这个弱女子来说那也是没办法的选择。

太阳火辣辣的，莲带着安全帽的头仿佛热得快要爆炸，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钢筋仿佛要把人的手烧焦，铺着白花花铁皮的楼板，发出刺眼的光芒，似乎要把蹲在上面的莲烤熟。汗水顺着莲的脸庞一滴一滴地往下淌，可她手中的钢筋钩还在飞快地绑扎钢筋。

到了晚上，大家睡得鼾声四起，可莲仍旧不忘复习功课，她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学业，她一定要自己的母亲过上好日子。

【九】

很快莲在建筑工地也熬了几个月了，这天燕回老家有事，她叫莲负责帮她煮几十号工人的饭，莲把几个月挣的钱拿给燕说，“你给我妈带回去，我妈身体不好，叫她好好养身体，我过年回去看她。”

就这样，莲就负责煮工人的饭，这工作比那烈日下的日子好过多了。她将会有更多的时间读书。虽然燕的老公把买菜的钱交给莲，叫她买菜做饭一起干，可莲从来不多抠一分钱，而且她买菜始终比别人便宜，一个月算下来，莲买菜比燕花的钱还少，就这样，莲就一直负责给工地买菜，莲的心中对燕充满了无限的感激。

燕也着实是个好心的女人，她看见莲正是十七八岁的花样年华，可她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，有时候她自己买衣服也顺便会给莲买一件，她知道莲的家境，真让人心疼。

眼看年关将近，外面很冷，她知道母亲身体不好怕冷，她去给母亲买了一件羽绒服，大年二十九那天，她赶回了家。

望着四十出头的母亲已有了许多的白发，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，莲抱着母亲痛哭起来，此时的莲彻底打消了继续读大学的念头，她不忍心给母亲太大的负担和压力，她要一边打工，一边自学，她准备考自修大学。

【十】

话说莲的父亲，他自从和莲的母亲离婚之后，迅速地跟他说的那个已经怀孕的女人结了婚，而且还生下一子，莲的父亲心愿算是了了，那个女人生了儿子以后仿佛就是立了战功，整天轻手不摸四两，饭来张口，衣来伸手，莲的父亲也乐意把她当成女皇来供着，再苦再累他也乐呵呵的。对自己的儿子那是宠爱有加，就差没把天上的月亮夺下来了。

前不久莲的爷爷奶奶仿佛也知道了这事，他们知道儿子已经离婚了，而且现在的媳妇还给他们生下了一个胖孙子。这老两口开始骂开了：“都已经离婚多年了，还好意思呆在这个家里，你看别人一嫁到我家就生了胖孙子了，你简直是个窝囊废，从明儿起你搬回你娘家去吧。”莲的母亲哭成了泪人，此时的莲吼道，“就算是离了婚我和妈妈也有一份财产，我们偏不搬，你要我们娘俩往哪里搬？我也是你们家的血脉。”“哟哟，死丫头，出去打了几天工学会了顶嘴了是不？看我不抽死你。”莲的奶奶边说边脱下鞋子往莲的身上打来，莲一动不动地说，“你打吧，我们就不搬。”

后来还是邻居实在看不下去了，找来了大队干部，才算平息了这风波。房子她们可以住，只能住一间， 就这样莲和母亲睡觉煮饭都挤在这一间屋子里。

【十一】

春节过后，莲又回到了深圳，不过她没去工地打工，她去了一家电子科技有限公司。她的成绩好，脑子灵光，加之很好学，她很快就升为了主管，她努力自学拿了本科文凭。她的工资也翻了番，公司给莲分了一个小套间，“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”里面什么都一应俱全。她把母亲也接来了。她要母亲离开那个像监狱一样的家，她要母亲快快乐乐地过好以后的日子，她将来一定要买一套属于母亲和自己的大房子。

此时的莲出落得淡雅芳慧莲伊人，事业也如鱼得水，追求者不计其数，可是莲从来都是拒人千里，大家送她一个雅号“冷美人”，不是莲太冷，而是现实版的父母给她心里留下了太深的伤痕。

日子向着美好在靠拢，莲有个心愿，一定要给母亲找个疼她，爱他的老伴。

就在莲二十二岁生日那天，接到了爷爷打来的电话，说是病重望速回。莲根本不想回，只要一想他们那幅可恶的嘴脸，她一刻也不想回去。莲的母亲说，“乖女，我还是回去一趟吧，他毕竟是你的爷爷，血浓于水，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了。”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电话我去接。”

莲给母亲买好了飞机票，母亲就这样回家了。

【十二】

莲的母亲满以为是公公病重，当她跨进门的那一刻她才知道，不是公公病了，而是莲的父亲躺在床上，她百思不得其解。莲的父亲看见莲的母亲回来，脸色很不自然，尴尬到了极点。